第9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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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意盛极的秦王剑眉骤皱,目光凌厉,刀锋般寒冽地迎面向她劈了过来。
  阿荼蓦地一惊,有些茫然地抬眼,神情错愕。
  瞬后,便见同父亲一般没有撑伞,以至被雨淋得几乎浑身湿透的扶苏紧随其后进了屋。
  十一岁的小少年进门后,直直地居中跪下,不发一语。身姿端正,脊背如竹一般梗硬笔挺。
  阿荼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底轻声一叹。既而敛衽起身,平静地拾起了地上那一卷奏简,执在手中沿轴展开——果然,是扶苏的字。
  “……累年战事,国疲兵敝,儿窃以为,当今之务,宜休养生息……六国坐罪,然黎庶何辜,原应悯恤……”
  读罢,她长长叹了口气……即而,目光不由落向了正跪在地上的扶苏。
  小小的少年方才顶着父亲的雷霆之怒也夷然不惧,但此刻,面对母亲关切的目光,却难得有几分心虚地微微垂了眼。
  她转了目光,看向眼前另一边的秦王——尽管是一袭衣裳淋透,湿漉漉地裹贴在身上,却也无损他半分威仪。
  而立之年的秦王,已是藐视群伦,睥睨天下。
  他的虎狼之师刚刚灭了七雄之一的韩,一举震慑山东五国,西秦国势之盛,亘古未有!
  而秦王本人,早年一身锋芒迫人的凌厉气度倒是稳敛了几分,剑眉薄唇的一张冷峻容颜透出沉毅肃然来。咸阳宫中,几乎人人都习惯了国君数十年如一日的寡漠模样——几乎难以想象,他也会有这样怒发冲冠的时候。
  阿荼默默一叹,除了八年前那一晚,她再未见王上如此失态过。今日,竟是不顾君王威仪,盛怒之下携了扶苏来她这儿兴师问罪——看来,这回真是气得狠了。
  “秋日天凉,王上且先沐浴更衣如何?”她神色平静,语声温和而清润。
  赢政怒色未减,闻言下意识地更皱了眉,但眼角余光扫到了近旁居中而跪,身上的雨水已将膝下地筵泅湿了一片的孩子,终究还是微微颔了首。
  半个时辰后,父子二人先后盥洗沐浴,重新束发整冠,换了干净衣裳出来。方才剑拨弩张的情势,似乎也稍稍和缓了些许。
  扶苏仍是居中而跪,秦王便渊停岳峙般立在他眼前,面沉似水。
  “寡人一直以为,你将扶苏照料得十分周全。”他静了会儿,有些突兀地忽然开了口,却是朝静静跽坐一旁的阿荼道。
  案边席地而坐的女子闻言默然,安静地垂着螓首,不辩一语。
  “却不想,教出了这般妇人之仁!”他眸光一厉,几乎是逼视向眼前恭谨而跪的小少年。
  十一岁的孩子似乎眸光一颤,脊背却依然梗得笔直。
  秦王伸手自身边的漆几上,取过了那卷奏简,却并未展开,目光仍是定定落在扶苏身上,沉声道:“黎庶何辜,原应悯恤?”
  “听李斯讲,你的史学得不错,”顿了片时,赢政话锋忽地一转,道“那便将缪公十二年的掌故道来与寡人听听。”
  扶苏面上带了几分了然,却仍神色恭谨,清声应道:“缪公十二年,晋旱,请粟于秦。缪公谋于百里傒,傒曰:‘夷吾得罪于君,其百姓何罪?’卒与之粟,以船漕车转,自雍相望至绛。”
  晋国因旱借粟于秦,秦缪公不计与晋公夷吾之间的嫌隙,慷慨鼎助的事迹,堪称天下诸侯间以德报怨的楷范。
  秦王面色不变,续问“那,缪公十四年又如何?”
  “缪公十四年,秦饥,请粟于晋。晋公谋之群臣,定计因饥而伐之。遂兴兵攻秦,击缪公,缪公伤。”十一岁的孩子清声直陈,未有半分犹疑。
  短短两年之后,秦国饥荒,借粟于晋,在晋公眼中却成了趁势攻秦的绝佳契机,于是一举兴兵,重创秦国,甚至在此战中伤了国君缪公。
  “既读过史,竟还这般冥顽不灵?”秦王语声沉沉,眸光里几分怒意,直直逼视着眼前的孩子。
  “我大秦地处西垂,自古以来,便被中原诸国视作蛮夷之邦,轻贱鄙夷,摈斥在外。初时,因地寡弱小,受了诸侯各国多少欺凌?”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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