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三)(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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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少年前走走停停,最终选定一位,道了声:“抬头。”
  少年先是一愣,继而抬起脸,眼眸低垂。
  不算令人眼前一亮,但胜在眉目生得温润,睫羽又密又长。面颊丰润,欠一点就瘦的脱骨,肥几分又腻人,恰似春风吹过雾气重重的小山,远望,柔和的山峦骤然泛出青色,薄雾却还未散去,温温吞吞、干干净净。
  “狐皮?”燕公子微微皱眉。
  他瞧见男子黑色外袍内的分明是掐灰白色狐狸毛的夹袄,不免起疑心。
  贫贱子弟大多穿絮、麻、绢,贵人多穿绫罗绸缎,内里夹丝绵。
  穿兽皮的,八成是胡人。
  可瞧他的面孔,又分明是汉家子弟。
  “您说要干净的,这绝对干净!佛寺里出来,蹲了十来日,没见到有亲眷,”女贩子急匆匆地说,误以为买主是在嫌弃货物的打扮,“我手下连衣服都没敢扒,身子没人见过呢。”
  “不是说这个,”燕公子稍一思量,手指在几个少年身上点了点,对女贩子说,“就这几个吧。”
  “先拉走,干不干净我回去再验。”他补一句。
  燕公子并非第一回与她做买卖,心里还有几分信任,何况贵客临门,多备几个男子总没坏处。
  回到采月楼,他将此次进购的“货物”交托给信得过的手下,并告诉他,七日内,要见成效。
  “七日?未免太——”
  “房事要留些生涩,太圆滑就失了本意,教的是礼仪规矩,不能冲撞了贵人。”燕公子叮咛。“你且记住,此回来的,是贵客中的贵客,是长安城内没几个能攀得上的凤鸾!”
  这批人里,有个容貌相当漂亮的男孩,年仅十四,唇红齿白,惹人生怜。可惜性子胆小,问话总答不上,连从长安那些落榜考生手里买来的诗词也背不熟。
  燕公子思量许久,还是决定将他安置在最前。
  毕竟男人的乖,也是各有各的乖法儿。
  活络能哄人的,是乖;胆怯羞赧的,是乖;沉静温润的,还是乖。说不准贵人就喜好这种弱柳扶风、不谙世事的小少年。
  第四日入夜,宵禁后,燕公子命人掌灯,想看看这七八个少年到了何种地步。
  通明的灯火照着这些年轻的面孔,精贵的绸缎上绣着的梅鹤在摇曳的烛火下,刹那间活了过来。
  第一个被考得是那位胆怯却美貌的小少年。
  倒酒和接物做得还不错,到了问答和吟诵便开始犯难。
  他缩起肩膀,大叫一声:“我要回去!放我走!钱财让阿娘还给你们,我挑担卖胡饼供姐姐迎公子!”
  燕公子面色一沉,不耐烦地拧眉,身侧人见了抽过竹鞭,扬手要打。
  正在此时,跪坐在他身后的男子突然上前,镇定自若地抬手,止住将要落下的竹鞭。他坐直,淡淡吟唱着:“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春江花月夜,吟唱得清雅邈远,不沾染世俗气。
  燕公子淡淡一笑,面色转好不少。他起身走到排在最前头的少年郎跟前,蹲下,冰冷的右手在少年的面颊拍了拍,缓声道:“既然来了这儿,就乖乖跟其他公子学习曲艺,如若乖巧,显贵人家的公子当学的识字读书、吟诗作对也不会少了你……”
  他的双眸如同幽暗的墨,仿佛能与外头的天色融为一体,都快要瞧不见活人的眼光。少年愣愣地直着脖子,怕得浑身发抖。
  “运气好,还能早早赎身,寻个良家女子嫁了。记住,有钱在手上,哪怕某天不高兴了,都能差人买个低贱的女奴来,关在屋内糟蹋,打死还没人管呢。”燕公子说着,苍白的面上露出一丝渗人的微笑。“记住啊,在这儿,天大地大不如钱财大,依你这皮囊,刻苦学,我保管你比官家的公子都活得好。”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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