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有余辜(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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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一眼被杜心兰搂在怀里、魂不守舍的公子高,夏无且料定其必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想想也是,大人在那种情况下尚且慌不择路,何况小孩子。
  “回去给他喂点安神汤,这几天多陪陪孩子,尽量不要在他面前提及和今晚有关的……”
  话音未落,杜心兰蓦然偏头对他道了声谢。
  “谢我作甚?”
  “谢谢你今日维护了我……毕竟,若是你提及那是来自巴蜀的秘术,我必定首当其冲成为怀疑的对象。”
  夏无且一怔,片刻后摇摇头道:“我只是照实回禀罢了。虽然此前我疑心于你,可今晚发生的一切足以证明此事与你无关。之前错怪了你,是我不对。”
  杜心兰牵着儿子的手紧了紧,却未发一言。
  思及白长使的死状,夏无且不免感到脊背发凉:“没想到后宫中的争斗竟也如此丧心病狂……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师妹你虽自小聪慧,日后也须格外当心。”
  “好了,我晓得了!你真够啰嗦的!”杜心兰没好气地打断,只因对方越那么说,她的心里越不是滋味。
  夏无且讪讪地住了口,不再吭声。
  ·
  心乱如麻地回到了兰舍,丁香在居室内掌着灯,看到人回来,立马迫不及待迎上前:“如何?”
  杜心兰微微点了点头,拿出之前趁乱从扶苏身上偷来的香囊,她便心里有了数。
  待公子高睡熟,丁香起身来到外室时,但见杜心兰独坐窗前,手边摆着个玉樽,室内弥漫着一股酒香。
  身为一名医者,杜心兰自是知道如何保养身体,是以平常极少沾酒,只有在心情格外苦闷、难以排解的时候,才会小酌两杯。
  丁香知她今夜定是心绪难平,也并未劝阻,只絮絮道:“公子真的是吓坏了,往常都软磨硬泡好久,非得缠着您讲故事才肯睡觉的,今天居然一个人不声不响就睡了……要奴婢说,良人今天实不该将公子带去,那种情况下,大人尚且自顾不暇,何况孩子?!”
  杜心兰将盆栽放回窗台,接过丁香递来的银盆和布巾,一面净手一面喃喃开口:“你以为我想?这次满月宴乃是王上亲自着人操办,各宫后妃只要孩子稍大点儿的都带上了,若我不把高儿带去,难免惹人怀疑。”
  “良人别怪奴婢多嘴,要是您当初未曾贸然对阿房宫那位出手相救,也不至于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当初?!”杜心兰听闻此话,不禁冷笑,“你怎么不问坐拥佳丽无数的王上,当初为何突然间宠幸了我这个出身低微的女医?为何在长公子扶苏出生之后,又忽然对我失了兴趣?常言道‘自古君王多薄情’,可咱们这位王上啊,却是个难得一见的痴情种、痴心人。他的真情和真心只给了一人,至于剩下的…端华夫人也好,我也好,又或是其他后妃,都不过是制衡彼此的棋子……我们,都只是他的棋子而已。”
  丁香沉默良久,终是不忍看她这般颓唐模样,遂出言劝慰:“良人何苦自寻烦恼,只要您和公子好好的……”
  丁香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杜心兰将杯中残酒仰头饮尽,“啪——”一声将酒杯重重一放:“好好的?难道这些事是我心甘情愿做的吗?难道我就不想带着高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难道你当真觉得我在杀了人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地当作一切从未发生吗?!”
  “良人慎言!”丁香赶紧指了指门窗,提醒杜心兰当心隔墙有耳,言语间又按住对方欲为自己再添酒的右手,“您不能再喝了……”
  或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虽说杜心兰酒量不怎么样,两三杯下肚便开始脸颊发红、目光迷离,然而心里却仍是一片清明。
  不由自主忆起在山中学艺的那些年,那些日子亦是她最开心自在的时光;她又回想起学成出山时师父的谆谆教诲,想起临行前他们师兄妹三人对着浩瀚星空许下的愿望,而今,师兄和寒若师姐都算是得偿所愿了吧……只有她自己,在岁月的洪流中被裹挟着,渐渐变得面目全非。
  若有一天到了九泉之下,恐怕师父他老人家都不愿认她这个徒弟了吧。
  是啊,身为医者,非但不救死扶伤,反倒去伤人害人……师父他老人家一生爱憎分明,又怎会原谅这般不堪的她呢?
  “别想太多。那白长使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仗着自己出身将门,时常欺负那些家世不及她的宫妃……良人莫不是忘了,您怀公子高的时候,她还偷偷扎小人诅咒过您呢!再说了,良人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谁让她那么迫不及待在王上面前献殷勤,奴婢觉得她是自找的,死有余辜!”见杜心兰神思迷惘,目露哀伤之色,丁香心里亦不好受,只好低声劝解几句,希望对方别给自己太多负担。
  死有余辜么?
  杜心兰内心惶然……那自己又真的全然无辜?
  从当年遵从嬴政的命令,代替师兄夏无且配了那一碗为端华夫人准备的落胎药时开始,她的命运她的人生便已经偏离了轨道,偏得越来越远,不再受控……而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踏着一地的鲜血淋漓继续将错就错下去。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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