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长途电话(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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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步,杜蘅走得好忐忑。陈顺把话筒递进她手里,她握着,好像烫手似的,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回右手。
  已经准备接通北京电话局。
  马上就能听见嬢嬢的声音。
  可是……要说什么?
  这个天大的难题把她彻底难住。
  难到心跳加速,耳鸣,好在从前父亲给她打过样。
  新社会的杜校长每天出门前必须做一回旧社会的儿子。坐车到老宅请个早安,关怀老父亲胃口,听上几句教谕,最后用绍兴话说一句:爹爹,儿子出门了。
  话筒里的电流沉滋滋响。
  仿佛热油煎心。
  然而,她的电话来得不巧。
  接电话的老妇人并不是嬢嬢,这是道很响亮,气韵很足的声音。一听她的名字,电话那头比她更兴奋,亲切到结巴。说嬢嬢刚上医院挂号,有人陪着,去牙科量尺寸,预备做假牙模子,这是第二趟。
  对方说了好长一段,才说自己姓邓。
  杜蘅知道是她。
  周文棠在电报上提过,邓菊英经营着传呼电话间,接收邻里的挂号信、电话、发派报纸。住院期间,邓嬢嬢把记录代领挂号信签收的小本子揣着,两个老嬢嬢你一句我一句,在本子上打标记,当一项一起完成的工作,一边做一边闲聊。
  对此,周文棠评价:说是一家子都有人信。
  没等她关怀胃口,邓嬢嬢把嬢嬢近来恢复情况,饮食上吃多吃少全说了。
  她的详实让杜蘅无地自容。
  “诶诶诶好,什么时候到?”
  “明天下午到太原,后天到北京。”杜蘅答。
  “火车班次多少?我们接站去。”
  不等回答,邓嬢嬢又叮嘱天气,穿多穿少,是关怀儿孙辈的语气。
  老妇人热情高涨。
  陈顺在边上问候过,对邓嬢嬢说,两个老人,尤其嬢嬢不能走远路,并且火车站人多拥挤,有地址他能自己找到。
  杜蘅发现,邓嬢嬢听见陈顺说话明显更加高兴。
  “诶诶,好,是这样,听你的,小姐走动累脚。”
  后半句是温州话,陈顺没听懂。
  显然好心情使邓嬢嬢语言系统混乱。
  半句温州话有点变味,有几个字不那么纯正,只有“小姐”最正,“姐”发“扎”的音,和嬢嬢说起来时一模一样。
  这是个故旧的称呼。
  杜蘅大体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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