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北俱芦洲无奇怪(7 /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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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安笑道:“黄掌柜请说。”
  老掌柜缓缓道:“北俱芦洲比较排外,喜欢内讧,但是一致对外的时候,尤其抱团。这里的人最讨厌几种外乡人,一种是远游至此的儒家门生,觉得他们一身酸臭气,十分不对付;一种是别洲豪阀的仙家子弟,个个眼高于顶;最后一种就是外乡剑修,觉得这伙人不知天高地厚,有胆子来咱们北俱芦洲磨剑。”
  老掌柜伸手扶栏,叹了口气,感慨道:“三者之中,又以第二种,最惹人厌。历史上,不知道多少在别洲家乡呼风唤雨的年轻人,仗着家族老祖或是传道人的身份显赫,做事说话就不太讲究,可几乎没一个能够讨到好,都是灰头土脸逃离北俱芦洲。这还算好的,断了修行路,甚至是直接死在这边的,不在少数。这其中,就有龙虎山天师府的黄紫贵人,有诸子百家的嫡传弟子,流霞洲仙家执牛耳者飞升境老祖的关门弟子,还有皑皑洲那位财神爷的亲弟弟,当初就被人活活打死在这边,林林总总,这些陈年烂账,多了去,那些死了亲人、弟子的别洲山顶修士,竟是至今连仇家都没搞清楚。”
  陈平安点头道:“黄掌柜的提醒,我会铭记在心。”
  老掌柜恢复笑容,抱拳朗声道:“些许忌讳,如几根市井麻绳,束缚不住真正的人间蛟龙,北俱芦洲从不拒绝真正的豪杰。那我就在这里,预祝陈公子在北俱芦洲,成功闯出一番天地!”
  陈平安抱拳还礼,道:“那就借黄掌柜的吉言!”
  陈平安戴上斗笠,青衫负剑,离开了这艘披麻宗渡船。
  按照黄老掌柜的说法,骸骨滩有三处地方必须去,不然就算白走了一遭。
  一是那座品秩不高但是占地极大的摇曳河祠庙,身为河神,供奉金身的祠庙,比起北俱芦洲的绝大多数万里大江的水神,还要气派。
  还有从披麻宗山脚入口一直延伸到地底深处的巨大城池,名为壁画城。城下有八堵高墙,绘有八位倾国倾城的上古仙女,栩栩如生,纤毫毕现,传闻还有那“不看修为只看命”的天大福缘,等待有缘人前往。八位仙女,曾是古老天庭某座宫殿的女官精魄残余,修为高低不一,若有相中了“裙下”的赏画之人,她们便会走出壁画,侍奉终生。如今八位仙境女官,只存三位,最高一位,竟然是上五境的玉璞境修为,最低一位,也是金丹地仙,其余五幅壁画都已经灵气消散。并且壁画之上,犹有法宝,都会被她们一并带离。披麻宗曾经邀请各方高人,试图以仙家拓碑之法,获取壁画所绘的法宝,只是壁画玄机重重,始终无法得逞。
  除了仅剩三幅的壁画机缘,壁画城中多有售卖世间鬼修梦寐以求的器物和阴灵,便是一般仙家府邸,也愿意来此出价,购买一些调教得体的阴灵傀儡,既可以担任庇护山头的另类门神,也可以作为不惜为主替死的防御重器,携手行走江湖。而且壁画城多散修野修在此交易,经常会有重宝隐匿其中,如今一位已经赶赴剑气长城的年轻剑仙,其发迹之物,就是从这里的一位野修手上捡漏的一件半仙兵。
  最后就是骸骨滩最吸引剑修和纯粹武夫的“鬼蜮谷”,披麻宗有意将难以炼化的厉鬼驱逐、聚拢于此地,外人缴纳一笔过路费后,生死自负。
  陈平安打算先去最近的壁画城。
  在陈平安远离渡船之后,一位负责跨洲渡船的披麻宗老修士,出现在黄掌柜身边。这位在骸骨滩久负盛名的元婴修士,在披麻宗祖师堂辈分极高,只不过平时不太愿意露面,最反感人情往来。此时他一身气机收敛,气府灵气点滴不溢出,笑道:“亏你还是个做买卖的,那番话说得哪里是不讨喜,分明是恶心人了。”
  一个能够让大骊北岳正神露面的年轻人,一人独占了骊珠洞天三成山头,肯定要与店铺掌柜所谓的三种人沾边,至少也该是其中之一。稍微有点后生脾气的,指不定就要把好心当成驴肝肺,认为掌柜是在给个下马威。
  老掌柜虽然境界与身边这位元婴境老友差了许多,但是平时往来,十分随意,此时抚须而笑,道:“如果是个好面子和急性子的年轻人,在渡船上就不是这般深居简出了,方才听过了壁画城三地,早就告辞下船了,哪里愿意听我一个糟老头子唠叨半天,那么我那番话,说也不用说了。”
  老元婴随口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老掌柜哈哈大笑,道:“买卖而已,能攒点人情,就是挣一分。所以说老苏你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披麻宗把这艘渡船交给你打理,真是糟践了金山银山,多少原本可以笼络起来的关系,就在你眼前跑来跑去,你愣是都不抓。”
  “修道之人,左右逢源,真是好事?”老元婴冷笑道,“换一个有望上五境的地仙过来,虚度光阴,岂不是糟践更多。”
  老掌柜假装没听明白其言下之意,双肘搁在栏杆上,眺望故土风景。跨洲渡船的营生,最不缺的就是一路上饱览山河万象,可看多了,还是觉着自家的水土最好。此时听着一位元婴大修士的言语,老掌柜笑呵呵道:“可别把我当箩筐啊,我这儿不收牢骚话。”
  老元婴不以为意,记起一事,皱眉问道:“这玉圭宗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将下宗迁徙到了东宝瓶洲?按照常理,杜懋一死,桐叶宗勉强维持着不至于树倒猢狲散,只要荀渊将玉圭宗下宗轻轻往桐叶宗北方随便一摆,趁人病要人命,桐叶宗估摸着不出三百年,就要彻底完蛋了。为何这等白捡便宜的事情,荀渊不做?下宗选址东宝瓶洲,潜力再大,能比得上完完整整吃掉大半座桐叶宗?据说这荀老儿年轻的时候是个风流种,该不会是脑子给某位婆姨的双腿夹坏了?”
  姓黄的虚恨坊掌柜摇头道:“玉圭宗谁都可以是傻子,唯独荀渊不会是,即使从未打过交道,只看这位老前辈能够驯服姜尚真,就绝不简单。姜尚真什么脾气?当初不过金丹修为,单枪匹马,游历咱们北俱芦洲,结果坑害了多少山头和仙子?最后还给他吃干抹净,成功跑路了。老子这辈子没什么心结,只有我那小师姑的郁郁而终,令我始终无法释怀!小师姑当年于我有庇护和护道之恩,若非她的照拂,我早就坟头三尺草了。这个挨千刀的姜尚真,唉,他娘的,一提到这个家伙,老子是既一肚子火气,又不得不服气。”
  老掌柜平时谈吐,其实颇为文雅,不似北俱芦洲修士,可当他提起姜尚真,竟是有些咬牙切齿。
  元婴老修士幸灾乐祸道:“我这儿,箩筐满了。”
  老掌柜吐出一口唾沫,似乎想要把积郁之气一并吐了。
  他好奇问道:“看架势,大骊宋氏似乎有意拔高牛角山渡口,丝毫没有扩建长春宫渡口的企图,到时候老苏你需要跟哪条地头蛇打交道?是大骊武将,还是供奉修士?”
  元婴老修士摇摇头,道:“大骊最忌讳外人刺探谍报,我们祖师堂那边是专门叮嘱过的,许多用得烂熟了的手段,不许在大骊北岳地界使用,免得为此交恶。大骊如今不比当年,是有底气阻拦骸骨滩渡船南下的,所以我目前还不清楚对方的人选。不过反正都一样,我没兴趣捣鼓这些,双方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元婴老修士又啧啧道:“这才几年光景,当初大骊第一座能够接纳跨洲渡船的仙家渡口正式运转之后,驻守的修士和武将,都算是大骊一等一的翘楚了,哪个不是炙手可热的权贵人物,可见着了我们,一个个赔着笑,从头到尾,腰就没直过。你也见过的。再瞅瞅如今,一个北岳正神,叫魏檗是吧,怎么样?弯过腰吗?没有吧。风水轮流转,很快就要换成咱们有求于人喽。”
  元婴老修士心弦骤然紧绷,给那掌柜使了个眼色,后者如临大敌,老修士随即又摇摇头,示意不用太紧张。
  只要是在骸骨滩地界,就出不了大乱子,当我披麻宗的护山大阵是摆设?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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